观《西南联大》纪录片有感
近日复习之暇,看完了《西南联大》纪录片,几度落泪,盖一年之泪点皆在此。思大一时近现代史纲要报告,吾题为《违千夫之诺诺,作一士之诺诺》,即写西南联大事。余于大学两载,眼界始阔,今日观此片,又生新悟,每看联大,皆有朝圣之感,故记之。然时至期末,时间尚紧,行笔匆匆,文章烂漫,加之感悟颇多,不免混杂失秩,有所佚露,来日有时更复修。
纪录片开头引《西潮》句,“目睹国帜三易”,仅仅六字,时事何坚!此余初落泪耶。思之痛之,更复叹之。时中国积百年之弱,不堪帝强欺凌,受鲸吞蚕食之耻而难以抗。今日有国泰民安之象,目光放远,览千年之史,方知不易,复看今年时局,更不敢放下一丝警惕。一年来,观媒体之言,群众之应,惊民智之未化,觉一国之根基需在教育,非知识之教育,而乃眼界之教育,智慧之教育。
鹏宇兄言:“这部纪录片开头有一句话很亮,1889 年,在光绪治理下的大清帝国,这一年没有大事发生。然而就在那一年,蔡元培、梁启超中举,张伯苓被招收进北洋水师学堂,梅贻琦在 12 月 29 日出生”,有法国大革命路易十六的日记 “七月十四日,晴,无事” 之感。吾亦思 “奥斯维辛没有什么新闻”。觉遇一文友为一幸事。纪录片首篇为《八音合奏》,取西南联大纪念碑中 “五色交辉,相得益彰,八音合奏,终和且平” 之句,主讲联大成立与之后管理事。联大为危难之时三校联立,不免有权力争夺,又文人相轻,自古有之,前期难免关系微妙,部分师生欲显己校之地位,然钱穆一语 “此乃何时”,力压众议。蒋梦麟、张伯苓让权于梅,三校虽有不同之历史,各异之学风,而八年之久,合作无间,同无妨异,异不害同,可见联大其兼容并包之精神,此精神吾常心慕之!吾对兼容并包之精神情所独钟,欲于弱冠之时写文详言。 吾加国学社亦慕联大之事,故于社团不主张权利之事,一为国学社为学习修贤之地,唯恐沾一丝官僚之气,而伤学习之风;二为仰联大之精神,兼容并包,余于社内交挚友二三,不时畅言,宜心宜神,常仰苏苏之君子、丁力之智、铭毓之文、鹏宇之思、宇龙之史、及众人之辽阔知识、家国抱负,实乃一生幸事。
记此学期开课之初,某老师极贬吾之民族,又言文人无骨,余尤为不爽,课上欲以《正气歌》怼之,但又思其不过一民之偏激,以偏概全,不必与之一般见识。无骨之文人故有之,然文人岂无骨?嵇康对屠刀,而《广陵》凌逸;希文低宰相,故《百官》讥讽。更不必言太史笔、常山舌。此皆文人之浩气,民族之脊梁。然文人风骨皆见于生死之间耶?非也。看联大大师,虽时处国难,生活艰辛,颠沛流离,然笔耕不辍,一手挑己家之生活,一肩担国家之栋梁。更有不少大师,舍一人一家之幸福,而兴学术之成就、渡国运之济昌、铸民族之未来,坚守于联大,不怨薪水之低微,不受他校高薪之青睐。弃稳定之官位,而迎艰苦之南渡。余不忍泣下。吾仰 “痛饮酒,熟读《离骚》,方为真名士” 闻一多先生,知丛豺伏乱,仍挥手开河,“国家糟到这步国地,我们再不出来说话,还要等到什么时候!”,潇洒自若,而后不屈之体倒于巷中,倒于枪声。忆先生由武汉南下时,与家人言 “不知何时归还”,不禁潸然泫然,其无归还乎!国运坎坷,先生撑起山河。
大师于乱世下克服艰难,辛苦治学,实是敬慕。陈寅恪先生患眼疾而难以就医,犹勤治文。后双目失明,不由让人扼腕叹息。时事艰辛,然学子仍精于学业,为求质高。反观今日,良心不禁受谴。余于作业考试,不免有应付之态度,惟因不喜,故舍课程,作业亦是时限终了时仓促完成,难言用心。有时又欲精雕细琢,恐成果难符己意,故蹉跎不前。网络发达,报告荡于网上而未施于实践;选题平庸,于何处现精英之资?较联大之学子,去之甚甚甚远。联大之精神,在 “独立之精神,自由之思想”。余于少时,以为不难做到,于大学中应能如此,今日思之向之,方知其难!更因此难,吾更爱联大之精神,之氛围,之大师。
向来吾知宾四《国史大纲》其名,然不知其写于此时,亦不知其写作缘由。今日知之,悲怆豪壮共生于膺。“一国家当动荡变进之时,其以往历史,在冥冥中必会发生无限力量,诱导着它的前程,规范着它的旁趋,此乃人类历史本身无可避免之大例。” 此书乃镜鉴之用!于浩荡波澜中观往史而勉吾国人。此学期,余于图书馆中阅一书,忘其为《国史大纲》或是吕著《中国通史》,上写不从中国角度来看中国往史,只算 “有知识的人” 而非 “有知识的中国人”,大意为此,他日有机会吾再去读之。观完此片,对宾四更加仰慕,欲购读《国史大纲》。
“南渡自应思往事,北归端可待来生。”“稽之往史,我民族若不能立足于中原、偏安江表,称曰南渡。南渡之人,未有能北返者。晋人南渡,其例一也;宋人南渡;其例二也;明人南渡,其例三也。风景不殊,晋人之深悲;还我河山,宋人之虚愿。吾人为第四次之南渡,乃能于不十年间,收恢复之全功,庾信不哀江南,杜甫喜收蓟北,此其可纪念者四也。联合大学初定校歌,其辞始叹南迁流难之苦辛,中颂师生不屈之壮志,终寄最后胜利之期望;校以今日之成功,历历不爽,若合符契。联合大学之始终,岂非一代之盛事、旷百世而难遇者哉!” 两者为陈寅恪诗与联大纪念碑碑文,诉南渡之不甘与北归之期望及成功北归后之喜悦。其感人肺腑,莫若如此。吾又思《毕业歌》词,“听吧,满耳是大众的嗟伤!看吧,一年年国土的沦丧!”,壮怀激烈,更思高中时同桌之言,知复兴之业在吾辈!
最终以西南联大校歌结尾吧:
万里长征,辞却了五朝宫阙,暂驻足衡山湘水,又成离别。绝徼移栽桢干质,九州遍洒黎元血。尽笳吹,弦诵在山城,情弥切。
千秋耻,终当雪。中兴业,须人杰。便一成三户,壮怀难折。多难殷忧新国运,动心忍性希前哲。待驱除仇寇,复神京,还燕碣。
(观时豪情壮志,写后觉自己文笔平庸,难述心胸,实为一憾。行文杂乱,期来日删改)
2018 年 12 月 28 日
于学科楼 215